《秦时明月》中对名家的描写过于简单化了,如果只是耍耍嘴皮子混饭吃,名家之学说又岂能流传后世,我认为在春秋战国这一乱世,名家还是有着他们的理想信念的。”名辩“手段就是他们捍卫自身理想信念最强有力的武器,只不过在当时的人和我们这些后人看来,言语相对武力,实在不值一提......

名家诞生于“道术将为天下裂”的时代,百家争鸣,每一个学派都在竭力捍卫自己的学说,名家也不例外,如果认为他们只是在玩弄语言游戏,实在是太过小看他们了。他们是怀有“正名”以“正”天下之理想的辩士,并且,在概念和论辩逻辑的道路上,之后的两千年,中国学人都从未走得比他们远(在西学传入之前)。

名家主要有两派,“合同异”与“离坚白”。
“合同异”的代表人物是惠施:
很可惜的是,他的著作没有流传下来的,他的思想观点主要保存在《庄子.杂篇.天下篇》之中,主要是“历物十事”:
历物十事贯穿着一个基本精神,那就是强调事物的存在和人的认知、认知所使用的概念和范畴的相对性,反对把概念或范畴之间的差异绝对化。

我觉得惠施的思想和墨家以及庄子有某种亲缘关系,惠施是借存在物的相对性、复杂多变性,怀疑讲求确定性的名词概念把握存在界的可靠性,“合同异”所指向的意义很可能就是:自春秋战国以来,“道术将为天下裂”,所有人为建立的差别都是相对的,所有妄图用形名将事物价值绝对化的行为都是不可取,天下战乱频仍就是在价值的颠倒错乱下产生的,“泛爱万物,天地一体”和墨家“兼爱”之说异曲同工。
“离坚白”的代表人物是公孙龙子,他的思想保存在《公孙龙子》一书中。孔子的六世孙孔穿曾经和他论辩“白马非马”,辩他不赢,请求拜他为师,条件是公孙龙子放弃“白马非马“学说,孔子的曾曾孙还真逗,要拜一个人为师,还要求这位可能要当他老师的人放弃他最得意的学说,这可能吗?公孙龙子当然不会答应,还反过来怼他:“白马非马”说是对孔圣人正名理论的一般化和具体化,这是从你祖宗那里学来的,你让我放弃就是对你祖先孔子的背叛。
孔穿最后无fuck说。
其思想观点主要是“白马非马”论以及“离坚白”论:
一、“白马非马”
第一层从概念的内涵上进行论证:
马的内涵是指一种形体,白的内涵是指一种颜色,二者性质不同。既然白马是在形体之前加上颜色的规定,那么它的内涵就与马的内涵不同了,所以说“白马非马”。
白马有马和白两种属性,马只有马一种属性,两种属性结合而成之物不同于只有一种属性之物,所以说白马非马。
第二层是从概念的外延上进行论证:
马的外延广,包括一切马,白马外延狭,只包括白马。马对颜色没有限定,故求马时黄、黑皆可;白马对颜色有限定,故要白马时,黄、黑皆不可。对于颜色有限定与对于颜色没有限定是不一样的,所以说白马非马。
公孙龙注意到概念在内涵与外延的区别问题,这在逻辑发展史上是有贡献的。
二、“离坚白”
坚白石的意思是指这块石头既是白的,又是坚的。白和坚是这块石头的两种属性,它们共同构成这块石头的基本特质。即坚白相盈或坚白不相外。
公孙龙认为【坚】和【白】并不是【相盈】的,而是相离的。理由是:
借助于感官,我们只能形成坚石和白石的认识,并不能给出坚白石的概念。视觉可以看到白,这是见;视觉不能看到坚,这是不见。同一种视觉活动,对一块石头的两种属性却有见有不见,这说明坚和白并不同时共存于一事物中,而是相无分离的。这就叫一二不相盈。
离也者,藏也。有自藏,非藏而藏也。 ---- 自藏的意思是,事物的属性可以与事物本身相分离。
---- 某物是白的,但白并不限定在此物上,某物是坚的,但坚并不限定在此物上。白和坚是一切白物和坚物所共有的性质(“兼”),它们不仅仅在石头内。
---- 白可无石而自白,坚可无石而自坚,推而广之,黄、黑等一切属性皆可离物而自存,这就是公孙龙“离坚白”命题所要表达的意思。
依公孙龙的看法,概念是借人的认识而形成的,有特定与确定的内涵,它与杂处的实在物并不具有完全对应的关系;不同的认知通道形成的不同概念,也有非常不同的含义,不能将它们混同在一起。
公孙龙子走向与惠施相反的另一极端,为追求名词概念的确定性而拒斥复杂多变的实存物,怀疑它们的存在性。
从某种极端的意义上言,他还真继承了孔子的“正名”理论,但是孔夫子若在世应该不会待见他,毕竟:“是故,恶夫佞者”,孔夫子讨厌“巧言令色”者。